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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这一生我们都无法耀眼......

2016-12-18 云晓 好好虚度时光

朝九晚五之外的活法,看「好好虚度时光」就够了!▲



△我的妈妈,阿玉。


去年九月,我从新疆回来,半月不见的妈妈瘦了快20斤的模样。我打趣“阿玉,减肥了呀,”她不理我。


我常叫我妈妈的小名“阿玉”,我想把她当作我的朋友,乃至我的女儿。吃过晚饭,爸爸出门散步,妈妈坐沙发上,“医生说我得了癌症,去了几家医院,还不确诊,都说90%是癌。”

 

她开始是笑着故作轻松,后来边说眼泪边流,哭得无声好像已经看到生命的尽头,我忍着没哭。

 

我知道她哭是怕她走了,没人照顾我。我忍着眼泪,是怕她担心,想让她知道,她还有个女儿可以依靠,就算她走了,她的女儿也能好好生活下去。


1

 

我和阿玉的家,在我出生不久就走到了风雨摇坠的边缘,不到三岁,家就散了。从此,家这个字,对于我们彼此,是一个不停追逐的梦。

 

后来她遇到我的继父,我十五岁那年,把我接到身边。下火车的时候我掐了自己一下,对着继父喊出了我人生记忆中的第一句“爸爸”。

 

这句称呼,从贵州到北京的火车有两千多公里,我练习了一路。我很开心,也很害羞,像小孩子舍不得嘴里的糖化掉,又像吃完了糖回味嘴里淡淡的甜,觉得幸福。


我继父也答应得欢喜,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我,在他遇到我妈妈之前,我来到他们身边之前,我们三个人各自散落天涯,是有家可望无家可归的人,如今我们终于有个家了,家里有我们仨。



阿玉在家附近的家具厂工作,做家具打磨,出门散步时我牵她手,摸到的都是厚厚的茧,到了冬天,北京天气干,她手上全是开裂的口子。

 

她在家具厂的同事们,读到高中已属于高学历,觉得干出力气的活,挣钱踏实。工资很低,每月给完老家亲人钱,交完房租,剩下的只够省吃俭用。

 

后来我知道,我的阿玉和他们有许多共同的标签,低收入人群,外来打工者。他们生活在城市的边缘,活动范围在北京五环以外。象征着城市繁华的金融中心,咖啡厅,容纳几百个名牌的商场,各种档次的餐厅几乎都与他们无关。



2

 

我爸爸是北京当地人,把老一辈留下来的院子,分成每个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间租给他们。舍得花钱的,租两间房,大多数一家三口,或者四口住一间几平米的小房,里面放着二手床,锅碗瓢盆,编织袋子里堆得乱七八糟的衣服,屋子阴湿,白天需要开灯,一年四季没有阳光。



 

一到吃饭的点,院子里会上演《舌尖上的中国》,蜂窝煤炉子上炖着噗呲噗呲冒热气的菜,冬天房门上挂着腊鸡腊肠,有的人家门口还有泡菜坛子。


我经常看见他们挤在房间里看电视,跟着情节哭笑难自制,吃饭的时候,自然的给对方碗里夹菜,又忍不住说菜咸,如果怎么做会更好吃之类的话,偶尔也看到他们吃完饭躺在床上和家人朋友打电话视频聊天。


“幺儿,过年我们就回来了。不骗你,今年我们肯定回来。”

 

“妈,你们注意身体,我们啊,我们好着呢,不累一点也不累。北京不冷,就是看不到天哦,灰的。”

 

院子里和我关系最近的,是住在水池旁边的云南大姐。云南大姐一家三口住两间房,她个子不高,很胖,头发早已过了齐腰长,在我家住了有几年了,打两份工,都是当保姆,两家换着来。

 

每天早上她都要满脸笑容大声和迎面来的人说“早上好啊”,做饭的时候,一个小煤气炉支在水池边,边炒菜边放着音乐唱歌,有时候还会跟着音乐扭一扭。


院子里的住户,都是奔波在外的人,回到家全松懈下来,今天发生了什么,快乐还是悲伤,脸上表露无遗。云南大姐住了那么多年,我从未见到她拉着脸不开心过,也从未见她为什么发愁过。




院子是封闭式的,阳光很少也不透气,花草都不好养活,然而一想到她,我就觉得我家院子里开着热烈的向日葵。她云南菜做得好,我常和她讨教菜的做法,一次两人聊起家乡来,她说“不回老家了,父母都走了,回不去了。”她别过脸去,不让我看到她的表情。

 

我曾在一篇文章里写,人生在世,百般滋味,也抵不过食有热汤,亲人尚在。我像个旁观者一样,观察我周遭人的生活,但作为一个生活的参与者,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法领悟。



3

 

在来北京和阿玉,爸爸有个家,认识这些生活之前,我是生活在梦里的。寄住在姨妈家,舅舅家,同学家,宿舍里,更多的时候我不知道要往哪里去,躲着同学的父母睡在她家衣柜里,躺在草地上,藏在树上,和植物动物说话做朋友,我觉得安心。


出生不久,我患了小儿麻痹症,走路一瘸一拐,有人在我后面喊“瘸子,瘸子”,我在前面走不敢回头,心里想等我回到妈妈身边就好了,人对以后有期待就不会觉得太苦,就会觉得一切难受的日子都值得过。

 

到了妈妈身边,我才觉得小时候经历的许多苦涩真实,连同曾经无拘无束的快乐,都让我百感交集。因为我总有意无意,像断断续续看电影一样看到我们四散天涯时她的生活。


她独自抱着生病的我站在街头,人来人往,那么多条路,她不知道该去问谁,为什么是她的女儿生病,也不知道该往哪走才是出路。



她在北京,早上五点出门,挤车去中关村上班,晚上十点回来,等吃完饭睡觉已经近12点。非典那年,北京属于重灾区,她怕自己命薄顶不住,提前写了遗书给我四姨。一个离婚没有技能不符合现实一切衡量条件的她,要顾及另一个幼小的生命,生活给的难远比快乐要多。

 

但是她却在市井的地方保持纯真,在生活面前,保持善良。

 

有一年,我们家来了个盲人住在院门旁的小屋,河北农村的,老婆不知道去哪了,他一个人带着个几岁的孩子,靠捡废品维生。刚开始两月还能交上房租,慢慢就交不上了,阿玉看着他几岁的孩子总忍不住抹眼泪,就经常给他们家端饭吃,我爸也不再收他的房租。


我妈妈姓王,那个孩子,附近许多小孩都喊她王妈妈。印象最深刻的,是爸爸喝醉酒了,叫我小名,说“阿熙,我遇到你妈妈的时候,她过得好辛苦,可是我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女人过得那么苦,还那么善良。”



4

 

她过去的生活,她现在的模样,我看着那个小时候几年见一次光鲜亮丽的妈妈,我以为在某个地方生活得富足的妈妈,真实的在我眼前。矮小,经济不宽裕,一件衣服穿许多年,舍不得买任何护肤品,被大大小小的病痛折磨,又见她善良,见她从不失去任何对生活的希望。

 

我只觉得心疼,原来看见所爱之人受苦,比自己苦要痛。


我和自己说,我要挣许多许多的钱,让我妈妈过上好日子。我甚至许愿,请求某个称之为造物主的人,拿走我的快乐,我的人生,让我妈妈以后的生活过得幸福。

 

上学时间宽裕一些,我就出去打工。毕业了找工作,无所谓喜欢不喜欢,只要求工资多,未来可以有可观的收入。最忙的一段时间,我一个人排书稿,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加班到凌晨5,6点,睡两个小时,又急忙忙的带着电脑去上班。

 

那几年,我时常在生命里六神无主,在观念的监狱里无法出走。报名去做义工,照顾聋哑儿童,他们灿烂地对我笑着,陪伴他们,我才觉得心安,觉得能触摸到一些生命的快乐和温度。




一个冬天,我跟着一同做义工的人去了保定的流浪老人收容所。那些流浪老人,大多身有残疾,儿女不知去向,生活无法自理,有的还精神失常,身体发出恶臭。回来之后,我又吐又痛,久久无法忘怀。

 

实在经受不住精神上的折磨,我趴到妈妈怀里大哭,我的妈妈像无言的土地包裹着种子,任由着我。那一次哭,我觉得我的灵魂第一次解放了,混沌的心,也觅得了皈依。

 

并非皈依神灵,而是皈依生活的幸福和快乐,皈依生命的智慧,有一句话说“人长大了,总该与这个世界和解。”其实人不是与这个世界和解,而是和自己和解。不再阴云满布,黄沙漫天,不再让阴霾笼罩自己。有一张晴朗的脸,有一颗晴朗的心,做爱做的事,说爱说的话,和爱的人过温暖的生活。




我不再为了钱去做一些事情,也不再把”为了妈妈“当作我不去做喜欢的事情的理由。我承认自己的卑微渺小,却看到自己的完整。


去摆地摊,每次回家很晚,下了公交车经常是晚上十点多,我提着摆地摊的木箱子,在路灯底下转圈,好快乐呀,那些路灯都像在陪伴我跳舞,那些花草树木,好像能感受到我的快乐似的,在清风中摆动言语。

 

我尽力去尝试有价值和喜欢的事,将自己当作一株小草,结出草籽,收集光芒,对着生命万物歌唱。看妈妈,也不再觉得她愁苦。彼此之间打破那些因为爱而生起的距离和隔阂,常对对方说,我爱你。一家三口,骑着两个轮子的小电动车,去买花,去喜欢的餐厅吃饭,互相唠叨,少抽点烟,按时吃饭。我们得了一分快乐,就好像得了十分的幸福那样知足。



我才明白,原来最糟糕的人生是放弃自己的人生和梦想,将自己的忧患付诸给爱的人,将自己的时间付诸给不爱的生活。因为人生最重要不是活成别人定义的幸福,而是爱,而爱不分收入,不分阶层,不分地域。


5

 

在我们全家等待最后是否确诊为癌症的那段时间,我开始经常管妈妈叫“阿玉”,因为我知道她不止是我的妈妈,爸爸的妻子,一个受尽人间冷暖的女人,还是一个生命,一个即将年过半百,一生善良,值得尊敬的人。

 

去年快十月底的时候,我们接到医院的通知住进医院,需要通过手术来确诊是癌还是瘤,原本两个小时的手术,做了四个多小时还未结束。我在医院的走廊里,读那些墙上的医疗常识,读着读着看到“期限”两个字,我静静地站在那,眼泪直流。

 

生命是有期限的,亲情也是。

 

幸好,癌症没有来,只是一个瘤子,医生说因为长在敏感的位置,所以手术时间长了一些。

 

我家屋后是铁轨,和妈妈常去散步。记忆最深的那次,玫瑰色的晚霞布满了整个天空,我们牵着手沉默无言地走着,妈妈突然开口“你没有来的时候,我想家了,就沿着这条铁路一直走,一直走,总觉得走下去就能看到你,就能回家。”

 

我没说话,牵着她,一直走到晚霞褪去,星星出来与万物相见。



或许这一生,我们都无法耀眼

但是做一个善良,晴朗的人

爱生活的琐碎,爱渺小完整的生命

爱我们自由且亮晶晶的灵魂

也是生命美好的起点


本期作者:云晓



-END-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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